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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至德二载十月，睢阳城。
这个本该人来人往的睢阳渠要冲，如今已经完全被战火覆盖，到处弥漫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中。自从张巡一众人率领部众来到此处，城中百姓早已被疏散劝离，仅百名余军士。
面对十几万强敌，张巡、许远激励将士固守，从早至午，接战二十余次，士气不衰。
九月底时，曾为恶人谷十大恶人之一的上任明教圣女米丽古丽带领谷中大小恶人前来增援，之后明教右护法沈酱侠也率领明教弟子前来。
说起这两位，大唐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人人皆知，少年时青梅竹马，爱恋情深，一朝反目成仇，教义难容。
这都过去几十年了，当年的陆烟儿，如今的米丽古丽也已经年近不惑，右护法沈酱侠也两鬓微霜。
“烟儿，我们这次可算得上同生死共存亡了。”
沈酱侠站在城墙上，入目一片破败，城池上染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己方的鲜血，氤氲暗红，远眺望去正是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十几万精锐兵力，乌压压一片。
米丽古丽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姣好的面容上一片宁静，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扰乱她的心扉。
沈酱侠没有得到回复，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当年是我懦弱无能，对你不住，只望你不要对父亲心生怨恨，他…终究是疼爱你的…”
他想起临行前义父陆危楼的欲言又止，明白他这些年来对烟儿的愧疚，不然怎会给小妹冠上陆烟儿之名。
这次前来增援，明眼人都知道可能是有去无回，为明教教主的陆危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亲身前往，可是这次他没有阻止一直寄予厚望的沈酱侠，一来是明白这些年他心中的愿望，二来是想弥补一下心中的遗憾。
米丽古丽今日一身鲜红衣袍，映衬的脸色越发白皙，她缓缓闭上了双目，“我都明白，义父对我有救命恩情，又有养育之恩，早年我固然怨他，现在却能明白他的心思。”
自从“光明寺之战”以后，明教西迁，陆危楼费尽心思才保留了明教的香火，为他义女的陆烟儿却令他大失所望，昔日骄傲居然一朝成魔，可想而知，那时的陆危楼是多么痛心。
沈酱侠顿时激动得满面红光，“咳咳…咳…年纪大了，遇到事反而冷静不下来。”
他苦笑着，内心却是真的高兴，自从烟儿入了恶人谷，改名米丽古丽，这几十年他们就再也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临终之前，能够与前爱人冰释前嫌沈酱侠也已经是死而无憾了。
米丽古丽莞尔一笑，那苍白的脸色多了点红晕，“你老了，酱侠哥哥。”
纵是今生已然绝情断爱但多年情谊终究在心底留有痕迹。
沈酱侠愕然，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个称呼，“是啊，酱侠哥哥老了，我们烟儿却还像个小姑娘。”
米丽古丽“噗嗤”一笑，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脸上带着血污的明教弟子背靠城墙蹲坐在地上蹭了蹭身边的唐门弟子，“喂，你说你们老大是不是原谅我们护法了？”
唐门弟子瞥了他一眼，向天翻了个白眼，回他：“我怎么知道？”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米丽古丽笑了出来，那笑容怎么形容呢，像是融化了冬日冰封的暖暖春意。往日，米丽古丽不是没有笑过，只是更多地是假笑，或娇媚，或柔弱。或温婉，却从没有这一次这样从内心而发。
两人一时也有些惊呆。
“早就听闻昔日圣女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啊…啊，你干嘛打我。”
明教弟子捂着自己的头嗷嗷嗷的哀嚎，不明所以。
唐门弟子却对此视而不见，反而对他怒目而视，“哼，活该，可别用形容那个女人的诗来形容我们老大。”
明教弟子没想那么多，本是想夸一下米丽古丽，结果居然落得这个结果，他哼哼哈哈的捂着脑袋别扭的低下了头。
……
主将议事厅，张巡召集仅余的几名将领，其中米丽古丽、沈酱侠列席。
张巡面容严肃的环视一周，他语气沉重的开口：“我张巡蒙吾皇看重，率军在此抵抗尹子琦大军，此次幸有众位相助才得以拖住大军十月有余，然…纵然我等奋力反抗终究寡不敌众…朝廷增援迟迟不到，我等也只能靠己身。”
众人心中一恸，没有增援，就靠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不日睢阳就将沦陷。
米丽古丽和沈酱侠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愿为家国为百姓赴死的决心，纵使多年未见，此时也如当年一样心意相通，明白不必劝慰对方。
分神一瞬间，就听到张巡继续道：“众位也心知肚明，我们守不了几日睢阳了，但我希望，也恳求诸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放弃睢阳，我们为的不是人皇的赞许，我们保卫的是我们的尊严和万千百姓，也是我们后方的家园。”
铿锵有力的声音落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人动容。
“将军放心，我等绝不后对一步，誓死守卫睢阳。”
能够守到现在的将士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愿与将军与睢阳共生死。
张巡点点头，咽下眼中隐隐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对米丽古丽和沈酱侠说道：“两位侠士，你们……”
话音未落，米丽古丽便娇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将军，我和右护法与众位一样，可不能把我们排除在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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