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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桂儿说完，在新人入洞房之前离开，金贝贝早就想走，刚跟了几步，就被停下。
“别跟过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看着金桂儿从众人相反的视线方向出了万府，不曾回头的背影却尽是不甘不舍。
傍晚，金贝贝在镇上最偏的一处万秀庄找到了金桂儿，她坐在案桌上，一遍又一遍算着没有错的账本。
“大少夫人，这些您都算过四遍了，没有问题的。”掌柜道。
“是吗？那就把去年的拿过来吧。”金桂儿头也不抬，始终看着账本。
掌柜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去库房抱来了一摞捆好的账本。金桂儿挑灯看了一整晚，直到第二日掌柜来店里，她都还在看。金贝贝一直在店铺对面，也没有管，他觉得，让她就此看清万家人的嘴脸再好不过。
婚宴过后，全杨花镇的人都知道万家，后娶的林馨是妻，先娶的金桂儿是妾，许多人为金桂儿抱不平，但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说。万大少爷和新夫人浓情蜜意，整日粘在一起，一起吃睡，一起去林氏线坊，金桂儿装作不知道，索性收拾出一个小隔间，摆了一张长塌，住在了万秀庄上。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冬天，万秀庄还是太简陋，万老爷也心疼金桂儿，亲自来将这位儿媳妇接了回去，叫人给秀水院的西厢房收拾妥当。
到底是住了多年，金桂儿每晚回来都不自觉地朝东院走，走到房门口，看见陌生的花草装饰，才恍然想起东院的主人早已不是她了。
寒风骤变，大雪忽临，从东院到西厢的路漫长又寒冷。
年头，万林两家都在万府上共迎新春，金桂儿收到了万老爷和林父的金铜钱，难得他们还记着她的一份，金桂儿心底欢喜了一瞬。
大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小厮不耐烦地开了门，外面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粗布装扮的妇人。
“桂儿娃！蕙娘快不行了！你快随我回去看看她吧！”
金铜钱掉下，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旋了两转平平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饭桌上发出小小的声音，金桂儿不知是谁说的，也无心去管，叫人备上马车立刻带上杨大娘往杨柳镇去。
风雪啸啸，马车一刻也未停。
杨柳镇尾，石头围墙内修着三个房间，简单整洁，院子里晾晒的菜叶谷豆蒙上一层白雪，屋檐下挂着干辣椒和刚腌制不久的肉，结实的门窗内晃动着一点烛光。
屋内寂静无比，连呼吸声都没有。
她来晚了。
蕙娘半阖着眼，眼角的泪痕尚未干。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暖和的棉被，怀中抱着一个碎布拼缝的烂枕头。
金桂儿无声跪在床边，手颤抖着抓上蕙娘失温的手。
杨大娘叹了口气，“蕙娘这病生的突然，前些天就想告诉你来着，但她拉着我求我别告诉你。”
“找大夫了吗？我给她的钱不够看病吗？不够怎么不来找我要？”她声音也抖。
“看了，大夫说吃了药也没把握能好，蕙娘觉得浪费钱，吃了几回就没吃了。”
金桂儿有些气，但又发不出来，哀怨地看着蕙娘，“这怎么能是浪费钱呢......”
“桂儿娃，你也别太伤心了，唉，蕙娘是个命苦的，她老跟我说有桂儿在她就是最幸福的那个。你在杨花镇受的委屈她都知道，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给她的那些钱她都帮你存起来了，她说你这道在哪。”杨大娘又叹了口气，“你们娘俩说说话吧。”
房门关上，金桂儿掀开被子，取出暗格里的陶罐，打开看了看，有一些银两，剩下的都换成大额银票了。
她给蕙娘送了好几百两吧，除了修缮房子花掉的，真是一点都没用。
陶罐里有张纸，密密麻麻写了几行。蕙娘是会读书写字的，她的字同人一样娇小秀气，看了便觉可爱亲切。
桂儿，蕙娘一直在想把你嫁去万家是不是对的，但一直没能想出答案，这个答案可能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如果你觉得是错的，那就怪蕙娘吧，千万别怪自己，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蕙娘没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那些钱都帮你存好了，以后蕙娘不在，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拿这些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相信我们桂儿无论做什么都会出彩的。蕙娘会一直陪着桂儿，桂儿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子时已到，外面鞭炮声四起，孩童嬉戏追逐，腾腾热气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中冒出。
院中，金衣人静静地守在门口，听着屋内传来急促的呼吸，金桂儿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抱着陶罐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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