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梦中云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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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絮闻言，几欲昏倒，幸得身后有祝锦扶着，她才不至于倒在地上。她面色煞白，两眼通红，乌黑的眼珠好似躺在一滩死水之中，失神地飘着。

“姑娘......姑娘你要哭就哭出来吧，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啊！”苏絮眼角湿润，却无一滴泪，倒是雁回先哭出来了。

她才十二三，哪见过这场面，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拉着苏絮的袖子抽泣。

祝锦心中虽不好受，但此时总得有人主持大局。若是都乱作一团，岂不给了那赵芸可乘之机。她一只胳膊揽着苏絮的肩，侧身狠狠地踢了雁回一脚，厉声骂道：“没教养的小畜牲，主子还在床上好好地躺着呢，你要哭滚出去给你爹娘哭去。”

雁回自小爹娘早亡，与祖母相依为命。而后十岁那年，祖母也与世长辞，她这才被卖到苏府。

雁回一听祝锦这话，越发不可收拾。她从地上一爬起来，也顾不得手上的尘泥，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就狼狈地跑出去了。

见雁回哭戚戚地跑了，祝锦才扶着苏絮道：“姑娘，咱们先进屋看看夫人吧......”

苏絮犹如提线木偶般点了头，好似被一根悬丝牵引着，转身往屋内去。

谢怀安本不想插手此事，可他看着苏絮这副忍泪含悲的模样，又实在于心不忍。他出声止道：“苏姑娘，令堂或还有救。”

苏絮抬起的裙裾停在半空，怔了片刻又退了回来。她眸中噙泪，微微扭过头来看着谢怀安。死水中放了一尾锦鲤，顿时掀起圈圈波纹。

谢怀安并未解释，温声道：“我家小厮家中世代从医，可活死人、肉白骨。他现下正于外院候着，谢某唤他过来，替夫人施针。”

闻言，苏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回身跪在谢怀安身前，登时泪如泉下：“多谢公子相救！”

谢怀安屈身将苏絮扶起，便转身往前院去了。

望着谢怀安的背影，苏絮拈起丝帕，冷静地将面上的泪痕擦拭干净，蹙眉问祝锦道：“怎么回事？不是遣人打点过李大夫了吗？他怎会这样说？”

数月前，恰是去岁暮秋。知府夫人借以秋色连波寒烟翠之名，邀各家官妇湖面泛舟，于湖心亭中听戏，观彼岸黛山之上橙黄橘绿之景。若有雅兴，亦可泛舟往之。

苏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只是赵芸为妾室，按规矩是不能出门为客的，阮书云便只带了苏絮与苏婉前往。

湖心亭不大，独落于清波碧水中心，唯有乘船方能过去，故而贴身女使一概只留于岸上。

官妇姑娘们来到湖心亭上，听了几场戏，秋乏缠身，皆有些困倦了。也不知是哪家小娘子提出，要去对岸那座山上赏红枫。于是恹恹困意霎时烟消云散，几个年轻的姑娘都颇有兴致，官妇们便端坐着等着渡船。

阮书云一向体弱，在湖中央吹了几时风，嗓子里好似生出数丛芦苇，芦花扫在喉咙里，止不住地多咳了几声。

徐夫人关切道：“苏夫人可是贵体抱恙？我令小女去岸上为夫人拿件衣裳添着罢。岁暮秋寒，这湖上又西风缭绕，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阮书云客气道：“多谢徐夫人好意！只是我这身体素来是三好两歹，年少时伤了根本，大夫说这是旧疾，药石无医，怨不得旁的。”

苏絮在一旁听着，遂道：“娘，祝锦带了披风，我去拿，你可要在此处等着我一道。”

阮书云轻轻点头。

有船夫的舟楫都在忙着载官妇姑娘们去对岸，苏絮便跳上一只停靠在湖心亭旁侧的备用小舟，自己划了过去。

苏絮拿了披风，正往回划。忽见候在湖心亭上的一众人都走到上船的石沿边上，俯身往水中看，像是在找什么。

来往的船只都正从对岸往这边赶，此处也没有栏杆，稍不留意便会落水。

阮书云本站在人群后头，她是不喜凑这些热闹的，可众人都围了上去，她也不便再只身坐着。可几经推搡，阮书云便被人推到了前头去。

人群混杂，都想到前头来帮着找东西。

阮书云只觉得身后受着力，步子前面已然空了半截。她被人挤着身躯一晃，幸而腰间施力，身子往后仰着，这才没踩空落水。

眼看着情况不妙，阮书云便折身往亭中央走去，可身后便是几个官妇连着的一道栏杆，她只得轻声请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