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舅舅（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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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几日清闲，杨戬无事，又捧着书看了起来，哮天犬正抱着修仪给的骨头啃，房中一片安宁。

帝站在门口，自家外甥卸下一身防备，表情惬意，就连眉目也柔和不少，端着书本，独占一方清静。

抬手，叩了叩门框才走进去。

“陛下……你……”杨戬看到帝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帝一伸手，把人压回去。

“坐着吧，你伤还没好。”

放开手，看着自家外甥，虽然是亲外甥，但是两人间的隔阂千年未改，平日里一个高龙椅一个低垂眉目，帝倒是没机会好好看看他。

到底是自家妹妹生的，剑眉星目，面如刀削，英俊中更透着司法天神的孤傲倔强，他布下这个局，让沉香去放出新天条，怕是从未想过他人的辅助，只想着一路逼着沉香长大，想到此处，不禁叹气。

“陛下……”

“私下里，叫舅舅吧。”

杨戬抬头，正对上低头看他的帝，常年微笑的福禄脸上，竟然带上了阴沉，眉头皱着，眼里关切责备深之又深。

“舅舅，我……给你添麻烦了。”

若是一直都是帝有心纵他，那他所所为，比之沉香有过之而无不及，沉香会走到今天，都是自己一手安排，当年也曾拿着开天神斧杀上天庭，而后因为母亲的陈诺才放弃了使用神斧，却叫沉香和他一样，再度威逼天庭。

“戬儿，我不是怪你这个。”

一伸手，揉着杨戬的脑袋，在清和宫养病，并未如上朝时那般穿戴整齐束发加冠，只讲一头墨发用丝带束了，放在脑后，还有一缕落到胸前。帝用手揉着，动轻缓，只道，“我知道这千年来，你心里都不快活。”

杨戬低了头，父母兄长被斩杀于眼前，他怎能开怀？仇人在眼前，却不得不放下武器握手言和，其中愤怒，他忍了多少年？只是，到了自己妹妹私通凡人诞下麟儿的时候，他忽而就没那么恨帝了。

“如今，你能明白么？”

看着杨戬低头，帝慢慢发问，他一直希望杨戬自己想明白，特别是到了杨婵出事后，他希望杨戬能够理解他，然而杨戬的回应只有沉默，涉及此事从来避而不谈，礼数周到也疏离淡漠，铁了心不愿认他这个舅舅。可是如今，他要他给个回答。

“舅舅是三界至尊，要维护三界的平衡，当初的所所为，也是，理所当然。”

自己担任司法天神后，查明例律，已经明白了帝当年的为，只是，父母血仇到底不能放下。

“当初若不是你劈开桃山，你的母亲，应当与杨婵一般，在山下禁闭百年，而后贬谪为仙。”

帝终于不再看着杨戬，他自幼修行，与亲情早已淡漠，但是对于自己的亲妹妹，也曾手下留情。

杨戬不禁动容，当初母亲被囚，他心中愤懑不已，直接取了神斧便劈开了桃山，如此，却是他害死了母亲？

“你劈开桃山的时候，周天神佛都在看。”

帝目光悠然。

双眼蓦地睁大，周天神佛都在看……杨戬看着帝，帝脸上淡漠寂寥，总被说成喜乐的脸上全是疲乏。周天神佛都在看，帝就是再顾念亲情，也绝无徇私的可能，三界的理发要立，天庭的威严要护……自己的母亲，也就必将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舅舅……是不是，本来母亲她可以……”说到最后已经哽咽，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千回百转几番思量过此事，因为自己莽撞而让母亲尸骨无存，所以对于沉香，他才步步为营，计划周密，怕的便是重演母亲的悲剧。

轻轻拍了拍杨戬的肩膀，“不必自责，你的母亲并没有怪你，她曾和我说过，你是她引以为傲的孩儿，日后，你必将扬名立万。”

“我……舅舅，我……”被安慰着，心中却愈发乱了起来，到最后只能低头不语，按着眼角不让自己泪水流出。

“我知道，你的难处，我都懂。”

抚着杨戬的肩膀，帝并未说话，只是哮天犬见到来人，夹着尾巴躲在床边，吭也不敢吭一声。

杨戬低着头，心中既是懊悔也是宽慰，自家舅舅到底还念着亲情，肩膀的手掌，宽厚温暖，第一次让杨戬觉得不用再是自己一个人硬撑，至少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个人是知道的，默许的，并且在暗地里帮衬着，自己，并非孤军战。

“舅舅，沉香他，还好么？”

抬起头来，眼泪已经没有了，只是眼睛仍然带红。

帝一伸手，在杨戬眼角擦了擦，杨戬自觉失态，连忙自己用手背擦着，却发现并无泪水。

“放心吧，我还能跟一个孩子为难？”

帝微微一笑，他还没小气到专门去寻沉香的晦气，只是沉香到了天庭，他自己的性子就要吃亏受累，这也怨不得旁人。

“那三妹现在可好？”

“杨婵已经出来了，正在帮沉香整理新天条，重黎他没告诉你？”

“他说了，你让沉香整理新天条，但是，没想到三妹也在。”